长春这个城市,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呢?长春电影制片厂、中国一汽—一大概也就这两个比较有名。另外,在伪满洲国期间,它还做过“首都”,称为“新京”。据说,现在长春部分街路的地下排水系统是当年日本人修的。日本人是真想在中国大陆上面建一个根据地,把长春当成自己的地盘儿,还曾大量向东北移民,以致1945年战败以后在东北留下了很多日本遗孤,上演了一幕幕人间悲剧。
长春人豁达,就像家常菜中的“乱炖”,接纳各种人群,并都给予关怀和温暖,只要是生活在这里的人,都有着天然的“人情味”,他们好打抱不平,重情义,人与人相处没有心计和距离感,好像这关外的东北并不是遥远的天地,而是自己的远邻。
一种融合的文化:炖菜和二人转
说起长春,近代史倒是字字珠玑,但追回远古,能说的历史就乏善可陈。
笔者刚参加工作那阵儿,有人写了本长篇巨著《长春战争史》,从春秋战国时候写起的。送到单位来,同事们看了直乐——战国那时候,长春这地方有人住吗?肯定是荒野啊!哪来的战争?长春城满打满算也不过二、三百年历史。历史上的扶余国、渤海国、大金国,都像抽风似的,一会儿有,一会儿又没了,怎么没的都鲜有人知道。
总而言之,长春几乎没有传统的土著。从清朝后期,大量的流徒破落户才滚滚而来,主要是山东、山西、河南、河北人。现在的长春人上溯五辈,都能从关内找到根儿。在这样的地方,不要谈什么历史。
但没有历史不证明没有文化,长春的文化,是一种融合的文化。
就拿吃来说,炖菜是必不可少的菜品之一。猪肉炖粉条、小鸡炖蘑菇、萝卜炖牛肉、排骨炖豆角、鲶鱼炖茄子,还有白肉血肠(其全称应该是“酸菜炖白肉血肠”)。雪村在歌曲《东北人都是活雷锋》中唱到: “翠花,上酸菜!”这里的酸菜就是指“酸菜炖白肉血肠”。炖菜多是两两搭配,一起下锅,大火狂炖,在滚汤中消弭界限,最后达到零距离融入。这么看来, “炖”其实是一种姿态,是包容和接纳。
再以二人转为例。吉林省以及长春市的电视各个频道,二人转都是最大的卖点。只要播放二人转,商人就愿意投广告,观众也乐意守着电视看。二人转最大的特点就是:雅俗共赏、海纳百川。有人说,小沈阳在台上学刀郎的歌、阿宝的歌,那还是二人转吗?殊不知,这正是二人转的本质: “二人转是个筐,什么都能往里装”。京剧、评剧、豫剧、河北梆子、川剧变脸等,吹唢呐、拉胡琴、吹葫芦丝、吹古香古色的埙等,魔术、舞蹈,劈又、拿大顶、耍扇子玩儿等绝活儿,者陛在二人转表演中有所体现,看得你眼花缭乱。但二人转最让人奇怪的是,无论什么曲艺形式放到二人转里,都会被同化,你看到的只是二人转,而不是杂耍。这和饮食中的“乱炖”颇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都说东北人懒,但到了东北,才彻底理解了这句话。黑油油的土地上,扔个火柴棍都能长出一棵大树来,这样的自然条件想不懒都不行。有句话说, “穷山恶水出刁民”,还有一句话叫“仓廪实而知礼节”,自己吃饱了肚子,自然看什么都顺眼,也愿意接纳外来人口,并将外地人视为身边人。
在一般人的心目中,都认为东北流动人口少,其实不然。 “下关东”、 “沿海跑”让东北这锅“炖菜”熬得越来越火。温州人、四川人、湖南湖北人在这里都干出了名堂。只是他们像水人大海一样,很快就融入了长春这个“大乱炖”的环境,毫无距离,以至竟像没有来过一样。这块土地擅长拿来主义,他们接纳、借鉴大量的新东西为我所用,并逐渐融为—体。
脾气大,性子躁
闯关东留下的“老毛病”
现在的长春,每年都要举办各种各样的官方博览会,像什么东北亚博览会、农博会、汽车博览会等,五花八门,炒得热火朝天,其实都是关起门来自己热闹,外面的人知道的并不多。长春更像一个安静的大村子,无言地栖息在广袤的东北平原上。
东北人地域认同感非常强,在东北人身上,都有着一股子“豪爽劲”,说话直白,性格昂扬,而且声音特别大。长春人是东北人中的典型代表,同一片黑土地,所孕育出的长春人质朴真诚,绝不矫揉造作,比如长春人的平常话语中, “哥们儿、姐们儿”常常挂在口中,还称朋友的父母为“咱爸、咱妈”,说“干啥呢”为“干哈呢”, “那地方”直接就是“那疙瘩”,透着一股子朴实亲切劲儿。
不过,长春人的性格中,豪爽的另一种具体的倾向:就是脾气大,性子躁。
前些年,经常有公交车一路鸣着笛呼啸而来。你站在路边,还没反应过来,大车已经来到你眼前,你见躲也躲不开了,只得眼睛一闭等死。只听“吱—一嘎”一声尖锐的刹车声,大车在离你身体20厘米的地方停住,那司机还探出头来骂呢: “眼睛瞎啦,尼玛不看着点路!”最近几年似乎好些了,但也好不到哪里去。无论公车私车,几乎所有司机都跟赶着去投胎似的,能抢的绝对不让。不仅不让行人,也不让其他车。
长春人脾气大的另一个体现就是爱打架。虽说现在各大城市的文明化程度都比较高,但是长春人爱打架,却是出了名的。长春人打架,和别的地方却不同,以“猛”字和“虎”字著称,能拎酒瓶绝不用塑料瓶,能捡铁棒绝不捡木棒。在饭店里,或者大街上,一有两句话不合,马上抄起家伙就动手,绝不跟你罗嗉。在攻击部位上,能打脸就绝不打屁股,能打心口就绝不打胳膊腿,那叫一个狠辣无情。
其实这也符合长春人性格中的“豪放”。从历史上来看:不管是古代的扶余、契丹、女真等少数民族,还是后来大批关内移民为生活所迫“闯关东”,都留下了一段坚韧悲壮的血泪史,而能从中生存下来的人,在黑土地上与风雪搏战,养成了“大块吃肉、大碗喝酒”的旷野豪情,在环境恶劣的时候,必须要果敢、凶狠才能顽强地生存下去。
最具人情味几的人和城
长春人虽然看起来急躁和“暴力”,但是另一方面也对人善良、热情,急人所急、富有爱心,是一个非常具有人情味的城市,套用一句歌词就是: “俺们这旮者陧活雷锋”。
2006年,—个叫欣悦的孩子因得了绝症而失明,她最后的梦想是到天安门看升国旗。但是病情不允许她长途奔波,经过报纸的呼吁,竟然有两千多长春人站出来帮这个孩子圆谎。大家分工合作,有的扮演售票员,有的扮演路人……并互相用方言问“到天安门站了吗?”以给孩子造成车到了北京的假象。最后,在一个学校的操场上,两千人共同为欣悦举办了一个升旗仪式。因为这件事,长春在当年被评为最具人情味的城市。
在长春城里,你可以听到不少这类具有人情味儿的故事。年过八旬的沈记修鞋店店主沈以参,被长春人亲切地叫做“沈一锤”。他手握绝活不说,还在耄耋之年免费收徒,帮助其他的下岗职工就业;另一位退休教师卞铁纯,为社区义务服务,25年帮人免费理发;而本身患有残疾的“袖珍女”于海波,开设免费的心理咨询热线和邮箱,帮助各种人群应对生活和心理困难;再有宣称“生命面前种族不重要”的长春父母,收养战后被抛弃的日本遗孤,将其视如己出一直抚养成人;化名“党义”、 “爱民”救助贫困市民;成千上万自愿做“代理妈妈”的母亲,救助单亲家庭儿童等……
具有人情味的长春人对于帮助他人似乎永远乐此不疲。就拿生活中的小事来说,比如问路,外地人来到长春,在大街上迷了路,随便向任何一个行人打听,都能得到耐心的回答。怎么走?路上该注意啥?给你说得面面俱到。若是他们有充足的时间,还会亲自把你领到某个公交车站点,告诉你如何转车;路程不远的话,他们甚至可以直接带你到目的地。如果碰巧行人也不知道你问的地点,他们一般都要说声“对不起”,然后帮你一起向其他人打听。
让座也是这样。在长春的公交车上,给老年人和孕妇让座,几乎成为惯例,不需要任何人提醒。如果一个年轻乘客旁边站有一位老人,年轻人又不肯让座,这个人会遭到车上其他所有乘客的鄙视乃至斥责。长春人的邻里之间相互帮助的现象也很多,谁家有手艺的人都会发挥特长,手机、电器的小毛病根本不用去外面修理。
有篇网文说: “长春总能让人感受到,不管市场经济有多盛行,在东北这旮旯,你常常能触摸到温暖的人情味和哥们义气。”也许,长春人就习惯过这样的日子,他们不想改变什么,也不愿被什么改变。这种简单让人际关系也相对简单,让长春人的人情味儿得以最大幅度的展现。